熹春聽話地走開了，楚嬤嬤還站在一邊沒有動。

“嬤嬤有什麽事？”慕梨瀟看到楚嬤嬤一臉凝重的樣子，也猜到了是有話要和她說。

“娘娘是註意到太後黨的異常了嗎？”楚嬤嬤開門見山地說了，慕梨瀟一時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。

的確是如此啊，太後黨那邊的確是有異常舉動。楚嬤嬤目光敏銳，自然是能夠看出宮中氣氛不對的。她和皇上每日都要花那麽多時間在一起，不也說明了這個問題？

“對。我和阿晟就是在為這件事情發愁。”慕梨瀟現在已經不怕楚嬤嬤會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梓錦國的人了，梓錦國的公主還在後宮裏面呢，沒有什麽好擔心的。如果梓錦國想要輕舉妄動的話，他們的公主也可以成為人質。

“我就知道，太後這一走，就一定會有這麽一天。不過太後似乎有些太操之過急了。”楚嬤嬤說道。

慕梨瀟又何嘗不希望太後可以慢慢來，這樣他們還有機會可以到邊疆去求援，可是太後要是過幾天就動手的話，連援兵都沒有辦法到達。

“嬤嬤既然都知道有一天了，還有什麽好緊張的？我也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的，皇上更是如此。”慕梨瀟不知道楚嬤嬤心中真正擔憂的是什麽，是怕她沒有辦法離開，沒有辦法回到家鄉去了？

“正是因為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來才會更加提心吊膽啊！”楚嬤嬤嘆氣，“我最初入宮的時候，等的就是這麽一天，沒想到一等竟然等了這麽多年，那個時候他們告訴我，戰爭一旦打響，我就可以回去了，而現在，他們都已經忘記我了，也不會再把這個功勞記在我頭上了。”

“他們現在已經不會再關心這件事情了，趙太後若是成功的話，他們倒是有一個可以討伐的理由，不過……”慕梨瀟頓了一下，她還是不想告訴楚嬤嬤，她早就知道禦風回來了，還知道禦風一直都想要得到這個皇位。

她還知道，禦風會得到梓錦國的幫助。梓錦國雖然不會真的發動戰爭，但一定會通過什麽方法讓禦風割城讓池的。

畢竟可是養育之恩呢。

慕梨瀟突然覺得，她又有好些天沒有見到禦風了。自從上次禦風對她說不要後悔之後，她就沒有再見過他。

禦風現在究竟在幹什麽，她一無所知。不過，海棠園就在隔壁，過去看看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。

“娘娘既然在為國事煩心，奴婢也就不叨擾了，只希望娘娘和皇上能夠想出一個好的法子來。”

“其實不管怎麽樣，嬤嬤都不用擔心不是嗎？”慕梨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有心情說這樣的話，“嬤嬤原本就是太後身邊的人，嬤嬤為太後做過的事情，她都記得，一定不會為難嬤嬤的，倒是我要給自己想一個好的出路才行。”

“娘娘說笑了，這麽多年，我不過算是茍且偷生罷了，太後早就已經恨不得我死了，要不是我一直讓她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的話。想要在一個強者面前生存下來，只有一個辦法，就是讓他覺得她能夠從你身上撈到好處，不然的話，你對她來說，就和螻蟻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了。”

楚嬤嬤說得很對啊。慕梨瀟突然又想到了禦風，對於禦風來說，她早就已經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，要不是當時一時沖動將琴譜交給了禦風，慕梨瀟覺得自己還可以拖到現在這個時候的。

不過，都走到這一步了，已經沒有什麽回頭路了，她只能繼續走下去。

“娘娘，飯菜準備好了！”熹春走過來，看到慕梨瀟和楚嬤嬤都是一臉嚴肅的樣子，心裏又犯起了嘀咕，怎麽練楚嬤嬤都這樣了。

她今天問楚嬤嬤的時候，楚嬤嬤不是還和她說她想多了嗎？

“那我先去吃飯了。”慕梨瀟原本很餓的，現在看到一桌子的菜卻突然沒有了什麽胃口，狼吞虎咽吃了幾口之後，就有些吃不下去了。“熹春啊，你去做些點心給我好了，我有點不想吃飯了。”

“好。”熹春也沒有考慮其他的，讓別的宮女收拾了桌子，自己去廚房為慕梨瀟準備點心去了。

慕梨瀟回到房間裏，看著敞開的後窗，才想起來，她也不是很久的時間沒有見過那個人了嘛，他昨晚不就來過？可是慕梨瀟竟然沒有被他驚醒，她的警覺度不應該是越來越高的嗎？怎麽反而降低了？

為了方便，她提著燈，直接從後窗跳到了後院裏面。地面已經幹了，但是泥土的地方還是有些濕潤的。慕梨瀟看了看自己養的那些植物。少了那幾顆毒藥，這裏都沒有什麽生氣了。

鳶尾花竟然已經開了，而一旁的夢蘭有一株枯萎了。慕梨瀟想了好一會兒，才想起來，之前她將那株石葵埋在了地裏，應該是受到石葵毒液的影響，所以才死了吧。

真是，就連死了也沒有能夠放過旁邊的植物。慕梨瀟正考慮著要不要把石葵挖出來埋得遠一點，就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
她提著燈站起來，回頭就看到了一襲黑衣的禦風。那雙眼睛在黑暗之中變得更加顯眼了。可惜，他的虹膜異色癥應該是天生的，對身體並沒有什麽傷害，也沒有辦法進行治療。

要是真的可以治療的話，慕梨瀟也不會幫他的。畢竟他的這雙眼睛如果沒有異常的話，他看起來就會和皇甫晟沒有什麽兩樣了。

“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出現了呢？有什麽事？”慕梨瀟拿起了一邊的小鐵鍬，想要把被她埋在地下的石葵挖出來，再埋到一邊。

禦風並沒有回答她的話，慕梨瀟也懶得理他。只是專心做自己手中的活兒，等她把石葵挖出來，才想到她沒有辦法用手拿起來。於是她先到另一邊去把坑挖好，然後再用鐵鍬小心翼翼地將石葵挪了過去。

在這個過程中，禦風就一直站在她身後，什麽都沒有說。

慕梨瀟只覺得脊背發涼，甚至覺得，昨天晚上他進到自己房間的時候，是不是就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她？

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。

“你知道太後就要動手了吧？”禦風突然開口，慕梨瀟嚇得差點沒手抖地把鐵鍬上的石葵扔到地上去。

“我當然知道了。”她低聲回答，重新把石葵埋好。當初沒有把這個石葵做成毒藥珍藏就直接鏟掉了，現在想起來真是特別心疼。

不過……禦風那裏不還偷了一顆嗎？要是能找個機會偷回來就好了。

“你要留在這裏？”

“那你覺得我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的，我倒是想聽聽。”太後的一舉一動，原來禦風也是看在眼裏的，慕梨瀟其實更想知道，這一戰之後，禦風會想要做什麽。他的那雙眼睛，讓她沒有辦法取代皇甫晟，如果他真的想要自己的這雙眼睛，慕梨瀟也有很多辦法讓他做不到。

“聽起來，你是真的很願意留下來。”禦風冷冷說道，“你還讓雲霜住進了媚妃的宮殿裏，讓後宮的人都看了一個笑話。不過，似乎都是在看你的笑話。”

“看我的笑話又如何？沒有人指著我說我做得不對吧？我和阿晟說了不宜封她為貴妃，也是有我自己的考慮。”慕梨瀟看著眼前這個罪魁禍首，要不是她把雲霜找回來，現在她的心裏才不會多一個麻煩需要解決呢。

可這似乎又是一件好事，她終於可以確定皇甫晟的心意，終於可以確定，雲霜不過只是過去的一個影子，現在這個影子已經沒有辦法再擋在她和皇甫晟中間了。說起來，她應該和禦風說聲謝謝才對，盡管雲霜現在還是成為了一個麻煩。

“你應該知道現在後宮的人都在說你仔細吧？之前你的表現，和你現在的樣子，完全不是同一個人。”禦風也不明白，為什麽太後一走，慕梨瀟就成了這樣，他一開始以為是因為雲霜的到來。但雲霜應該只是一部分的原因。

因為現在提到雲霜，她連眉頭都不會皺了。在她心裏，雲霜似乎已經不是什麽大問題了。她現在幾乎整天都和皇甫晟在一起，難道說，她想要抓住皇甫晟的心，想要真的坐穩自己的位置，不讓自己再有任何麻煩？

“不是同一個人？”這個說法慕梨瀟有些不能認同。若是說，她和進宮之前的慕梨瀟不是同一個人，她接受，畢竟那是真的，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人。可是她現在不過是態度上有了些許差別而已，外界何必有那麽大的反應？

她在土堆上使勁踩了踩，讓人看不出來這裏面多了一個東西，然後笑道，“也許呢，也許我已經死在了慎刑司裏，現在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我？”

如果一個人真的有過好幾個靈魂接手，會是什麽樣子？每一個階段都能活得很出彩，但彼此之間又根本不知道？

“你說過我會後悔。也許吧。”禦風還是不說話，慕梨瀟覺得這種自言自語的感覺其實也不錯，她沒有必要一定要聽禦風說話。“其實那個時候我想跟你說，我這一生，很少會有後悔的時候，如果你真的可以讓我後悔的話，我倒是能夠對你刮目相看。”

她說的是實話，她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深思熟慮之後才會做出的，哪怕是害死她，讓她穿越的那個決定，她都考慮過不止一次。

可是誰又能知道命運的齒輪下一秒會轉向何方呢？

禦風似乎是覺得她說的這句話很有趣，紫藍色的眸子閃爍了一下，露出了捕獵者一般的笑容。

慕梨瀟竟然對他上一次的威脅耿耿於懷，他還以為她很快就會忘記呢。不過，後悔不過是遲早而已，他不急於一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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